在老伴离世的五年后,儿子终于成亲了。那时儿子45岁,女子55岁。同姓且小一辈份,有一子一女已成家。儿子是嫁过去的,女子那里位置好,坡缓,地势较平稳,尽管也是农村,但离城里近,水源不错,一年四季随便种什么都有得收。
儿子成家后一年里难得回这里一趟,在他老婆的安排下,忙完他家的农活就去城里做搬运工,挣的钱全都交给了他的老婆。儿子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打牌,不喝酒,除了种地打工干活,基本上不与人交往。如果不是性格怪异,算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老实巴交的男人。
太阳往下又走了一小截路,他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也就停止了想儿子女儿的那些事。从大前年开始他就不想种庄稼了,连蔬菜也不想种。但不种也得种。随着年龄越老,他将锄头打制得越小,与他瘦小下去的身体和力气要成正比。尽管现在他的胃消耗的食物已不多了,但还是要消耗,所以他还是得提起他的锄头,要去与他亲密了要到一辈子的田地里走走。不到最后时刻,他这一辈子的圈就没有画圆。
水有好些年没从龙洞里担回家了,政府在为农村改善饮用水时,给他们装上了自来水管,水是从后山引过来的。虽然能一拧水龙头水就会到缸里,但还是没能留住住在这口锅周围的人。后辈们稍有办法的都将自己的家搬到城里去了,没办法的也不在这里居住,出去打工或者去其他地方种别人不种的土地,基本上都不回这里。他隔壁的堂兄堂弟一家就是这样。现在,除了他们兄弟两个对山而住,以及另一个角落住着一个陈姓老表外,很难看到其他人。往日那鸡鸭叫声不断,牛羊吆喝的声音不断,呼儿喊人的声音不断的情景早已停止了。
他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数自己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了,或许是从老伴离开他的那一刻开始的吧。有老伴的日子他感到不好过,没有老伴了也感到日子不好过。没有了吵骂他一辈子的老伴,他不习惯,心瞬间空了。儿子没喊他去他家住,他做不了主,也当不了那个家。女儿喊过他,但那个家不是女儿说了完全算,要是去了与她婆家的人闹别扭,女儿就更难处了,想想心里就不自在,就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