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在这里有一个泉眼,在这个如锅的村庄的最低处,他们给它取了一个好听而又带神性色彩的名字,叫龙洞。这个名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无法考证,从他晓事时长辈们就这样叫。这个泉眼很深,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反正一年四季没有干过。白天人们把里面的水挑下去一两丈,第二天早上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永远没见到水溢出龙洞过。有一年夏天大干旱,连续晴了差不多两个月,龙洞仍一如既往地装满了水,好似里面真有一条龙在掌控一样。水没多少了,它就给续上。泉眼里水满了,它又把水的来源关掉。所以,这口如锅的山顶村庄周围住着的人,除了吃水每天在这里担,灌溉禾苗时也从这里取。这真应了一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他有兄弟三个,他是老大。老幺没有成家,一个人在一边过日子,老二早年死于一场疾病。前些天老幺来看他,他对老幺说,他死后要给自己立一个墓碑,他有钱,在儿子与女儿那里。每个人那里有2000块。用石头把坟地圈起来,然后立一块碑,完全够了。
老幺说,可是可以,你死了谁给你立啊?
他说,我自己立啊。
你死都死了怎么立?再说,要是你儿子和女儿不拿出钱呢?老幺反问。
他不说话了,把眼睛缓慢地合上。
以前,他的老伴在世时老幺是不到他这里来的,他住在这如锅的村庄的另一边,他们的父母离世后他们就分开过了。老幺一来,老伴就会说这样东西丢啦,那样东西搞坏了。老幺也是有血性的男人,往后就再也不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老伴很自我,彪悍。当然,不是说她的体型,她的体型是娇小的,一切都从自我出发。老父亲辛苦挣来的家业比较殷实,相对于这个靠天吃饭的地方来说,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剩余,那就是相当富有了。老伴想多一些东西是自己的,也为儿子能继承得多一些做准备,总是想尽方法为以后打下基础。比如有一年,有人给老幺介绍女人时,老伴从中挑弄是非,说老幺有一个病,平常没人能够发现得了,只有在夜间才会发作。又说老幺好吃懒做,不是能够立得起家的人,本来八字已有一撇的婚事,硬是给黄了。气得他的爸妈几天食不下咽。后来他们的父母相继离世后,分家时,老幺拿了微少的家产,出去自己造了一间黄泥巴夯实的房子,单独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