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进:抗“疫”诗要守住诗的门槛
  2020-03-27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在抗“疫”的日子里,我欣喜地读到一些既接地气又有贵气的诗篇。素以快手著称的诗人黄亚洲的几十首作品已经结成抗疫诗集《今夜,让我的心跟随你们去武汉》。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黄亚洲举起他的行吟诗的摄影机,记录下一个个珍贵的镜头,展现了作为一个诗人的责任感和“用很多很多的眼泪把祖国洗干净”的情怀。当然,这次不是真的行吟,他没有“行”,也不可能出行,他在努力用“视通万里”的双眼和“思接千载”的双耳,用自己的一颗诗心,去扫描抗“疫”的前线和后方,留下了许多珍贵的镜头。诗集里有一首《李兰娟团队的刀尖,多么凌厉》:“她那72岁的年龄,算得了什么/她现在牙齿也很好,她是绍兴人,秋瑾与鲁迅的老乡/平生的最爱,就是啃硬骨头。”应该说,在灾难的诗意提升上,许多诗人也在啃硬骨头,他们和同胞一起,与祖国同在。

陆健的《我想像》是一首我读到的好诗。这首诗构思很巧,诗人站在今天想像明天,想像“疫情退去,人们小心翼翼/脱下一身的冰雪/开始尝试着露出笑脸”,想像点燃鞭炮的时候,人们“脸上的泪干了,心里的泪不干”,因为——

这不是一场胜利

这是一次哀悼

诗人说出了同时代人的焦虑和期望。上个世纪徐敬亚有一首《早春之歌》:“春天的日历上并不是篇篇都印满鲜花,/春天的疆界并不全都和火热的盛夏接壤。/不要忘记,她的另一端还连着冰雪呢”。迎接春天的时候,一定要有不忘记冬天的勇气。正视冰雪,记住冰雪,反思冰雪,我们才会有真正美好的春天。这就是诗的贵气。诗人的敏感和智慧,提升了同时代人的警觉与思考。

运用诗家语的能力,这是评判诗人优劣、文野的另一个基本标准。对于写灾难的诗同样适用。

在诗的形式美学要素中,诗的语言非常要紧。宋代王安石把诗歌的语言称为“诗家语”,有其道理。

诗就是诗,使用回车键并不能把一篇散文变成一首诗。

诗家语不是一般语言,诗人进入创作状态以后,他就离开了现实世界,“肉眼闭而心眼开”,在心灵世界漫游。诗的本质是“不可说”,它是无言的沉默,无声的心绪,无形的体验,以言来言那无言,以开口来传达那沉默,这是诗人永远面对的难题。所以诗人往往感叹:“情到深处,每说不出” ,“口开则诗亡,口闭则诗存”。一般语言必须经过质变才可能锻炼成诗家语。张错写情人:“如果我是开水/你是茶叶/那么你的香郁/必须依赖我的无味”;杜运燮写秋天:“连鸽哨都发出成熟的音调”;黄永玉写文革中的人:“他是动物/却植物似的沉默”;舒婷写理想:“理想使痛苦光辉”;傅天琳写学生的暑假:“让我们把暑假放得远远的/放到九寨沟去放到草地去”。精炼,别致,情思含量很高,在散文里绝对是遇不到这样的语言的。

诗家语也不是特殊语言。诗人越成熟,他的作品就越平淡。镂金错彩,珠光宝气,华词满篇,扑朔迷离,是写诗幼稚病。“才大于情”绝对不是诗人高明的证明。如我的四川老乡苏轼所说:“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诗家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语言呢?它是一种言说方式,一种诗人“借用”一般语言组成的诗的言说方式。一般语言一经进入这种言说方式就发生质变:意义后退,意味走出;交际功能下降,抒情功能上升;成了具有音乐性、弹性、随意性的灵感语言,内视语言。用西方文学家的说法,就是“精致的讲话”。

从生成过程来看,一首诗有三个阶段:诗人内心的诗——纸上的诗——读者内心的诗。因此,诗的完成就是从(诗人)内心走进(读者)内心。诗人内心的诗是一种悟,得通过诗家语从心上走到纸上。驾驭一般语言,构成奇妙的言说方式,这就是诗家语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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