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90年代,父亲的蔬菜开始变成了商品,一些老乡奔向沿海打工,留下空闲的土地,家里大致可以种上10个人的份地,生产效率算是提高了一倍,除了粮食自给,可以有一点地种植蔬菜。可惜90年代初期农民负担还是比较重,每年缴纳的提留和费用要好几百元,比我读书的学费还多,农民手里又经常没有现金,需要等到年底销售肥猪的时候把费用补上。家里有一头老母猪,喂了11年,每年都下两茬,大约有22头,父亲总是很高兴的对母亲说:“这头猪很争气,是带财的。”
家里有一块地方方正正,有四分地,父亲最为喜欢,命名为“方四分”,是家里主要的菜地。邻居刘幺叔常年在外打工,也把菜地给了父亲,这样就可以多种植一些蔬菜,一般是上半年种植西红柿、豇豆、四季豆、苦瓜、冬瓜、丝瓜,下半年种植白菜。在我求学期间,费用日渐提高,父亲就靠种植蔬菜贴补家用。
1994年到1997年是中国农业收益好一点的年份,父亲的菜地收获不错,高峰期每天有几百斤上千斤的西红柿销售,常常是凌晨2点休息,早上4点、5点又要起床,到镇上去占摊位。公路不通,几百斤的蔬菜就靠肩挑背磨,运到乡场。我放假的时候,也参与劳动,慢慢也能挑一百来斤,在劳动中感受父亲的艰辛,感受农村缓慢的社会进程。
父亲直到生病去世的前一年,都还在种植蔬菜。大学毕业后,父亲没有沉重的学费开支,家里经济状况有所改善。每次回家,父亲总是高兴的带我看绿油油的菜地,看刚刚种植的果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家里来了客人,父亲也会请他们看看自己的庄稼,把种植的柚子、李子、桃子、葡萄送给大家品尝。劳动已经成为父亲的寄托,土地成为父亲的骄傲。直到去世前,父亲都在念叨自己的土地,可是囿于父亲的病情,一直在医院治疗,最终没有回到地里看一眼。
没有父亲的土地,农地闲了,开始长草了。没有父辈的土地,开始撂荒了。父亲长长的背影就像故乡的山峦,绵延不断,延伸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