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龙

80后,重庆巫溪县人,公务员。中国新闻摄影家学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首届十佳“田坎”记者。

藏书7000余册,先后在《诗刊》、《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多万字。

2012年出版个人通讯作品集《小人物讲大道理》。

唐文龙:三拜都江堰(下)
  2018-04-26

三拜都江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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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从人站成神,是因为他筑就的都江堰履行了“神”的职责。在中华民族传统的概念之中,神是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

滔滔不绝的岷江水在这里突然被扼住了龙头,变得温顺而低调。就像从山野中奔腾而来的野马,不断地撕鸣和尥蹶子,虽然勇猛,却失去了亲切感,可一经主人驯服,就变得丰满而伟大了。

都江堰渠首工程就是紧紧扼住野马的缰绳。如果没有这条缰绳,岷江固然同样可爱,但却失去了那些丰富的内涵。因都江堰水利工程编制而成的水利网络,目前仍然覆盖着四川37个县(市、区)的1000多亩农田,向成都市等数十个城市供水,它的下游,芸芸众生因此而滋润。

《华阳国志·蜀志》说:“冰乃壅江作堋……又灌溉三郡,开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为陆海。”《史记》说:“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

如果仅就是这,还不足以证实都江堰的伟大。

成都平原是以都江堰为起点的,呈扇形展开,西北高,东南低。奔腾的岷江水穿过西部的高山峡谷,在这里进入平原,特殊的地势使得洪水季节江水沿中轴线造成涝灾,枯水季节又顺南部地势低的地方流走,造成旱灾。而李冰,却巧妙地利用地形特点,凿开离堆,开出人工河道,把大部分江水引到江东,通过相配套的人工渠道,使旱地成为水旱从人的良田。都江堰水利工程的科学奥妙之处,集中反映在鱼嘴分水堤、飞沙堰溢洪道、宝瓶引水口三大工程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大系统,形成无坝限量引水并且在岷江不同水量情况下的分洪除沙、引水灌溉的能力,使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这个“巧妙”,就促就了都江堰的伟大。

这个“巧妙”,促使水资源综合利用由于无坝引水而实现,天然的河道系统,又满足了防洪和灌溉的需要,从而也改善了成都平原的景观环境,达到了建筑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这个“巧妙”,促使都江堰与政治文化、宗教文化、建筑文化之间互相影响,互相促进,互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都江堰文化。

这个“巧妙”,被后人奉为都江堰治水“八字格言”:“乘势利导、因时制宜”,从治水到处事,再到治人,还到理政,还到待物,待自热,完成了哲学的完美提升。

这个巧,就是李冰的道。

出土的李冰神像,斑驳粗糙,但刀法犀利,目光坚毅,身上没有其余诸神的锦衣金身,粗衣麻布,一直长长的锸,然后就是没有清洗干净的泥土。

就是这泥土的痕迹,让我肃穆叩首。

生为水,死为水,如果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在河床清理时挖出的神像,一切的评述,或许就是另外的版本了。

其实无论是古代北非、中东、南欧出现的那些著名的灌溉工程,还是跟都江堰时间相差不久的郑国渠,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或失去功用,或消失不见,或成为回忆。而只有都江堰,2000多年来,一直奔腾不息,默默付出;只有李冰,身前身后,都沉浸在水中,湿气淋淋。

活着,李冰成为都江堰的筋骨;死去,李冰成为都江堰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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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山拜水拜人,悟景悟情悟道。

说李冰说得太多,是因为李冰对于都江堰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是因为李冰已经切切实实融入了都江堰的山山水水之中。

从二王庙的典故传说、石刻墨印、香烟袅袅,到安澜索桥的摇摇晃晃、悲壮情事、涛声不绝,一路走来,是历史和自然的交融;一路走来,是过去与未来的感慨。

兵戈铁马的日子已经不再,冲天的号角和飞舞的旌旗早已逝去,这座为了战争而崛起的工程已经超越了修建的本意。大秦帝国发源于西北边陲,却因得蜀而强势逼人,进而灭楚以统一全国。都江堰,解决了川西水患,灌溉了千里良田,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成为了大秦铁骑的坚实后盾;一个为了战争而修建的工程无意中成全了这个国家的统一和民族的延续,毕竟在烽火连天的战国,如没有大秦帝国的崛起而统一全国,历史又不知该如何书写了。

“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

从这个意义上讲,都江堰早已经不能纯粹从一个水利工程的角度去审视,李冰父子也不能纯粹用水利工程师的角度去评判了。

一个工程,为这个民族的延续,是如此的呕心沥血、尽其所有。

两位工程师,无意间就改写了历史,成为文明的书写者和传承者。

当然,我无意过分夸大它的作用和地位,说因为有了都江堰水利工程,才促进了秦帝国的统一,才传承了中华文明,但不可否认的是,就是它灌溉的这片土地,每次都能毫不吝啬而又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养分,从过去到现在,几千年来从没改变。

正是这种延续性,使太多人讴歌,太多人称颂,都江堰也在这无数次地讴歌中被放大,李冰父子也在这无数次的称颂中被神秘。

唯有都江堰自身,两千多年默默地伫立在那里,看着春来,看着冬去,看着草衰,看着草绿。

还有那千年积雪化作的岷江水,在这里奔腾,在这里咆哮,又在这里被驯服,在这里滋养万物。

第三次在都江堰,我只去了伏龙观,香烟袅袅,游人如织。

这里下临深潭,楼阁飞檐,传说因李冰父子治水时曾在这里降伏孽龙在离堆之下,于北宋初年改祭李冰,取名“伏龙观”。伏龙观前殿立有东汉时期所雕的李冰石像,是1974年3月3日,清理渠首鱼嘴附件的泥沙时被民工发现的,石像是一座直立全身的大型圆雕,身高2.90米,肩宽0.96米,肩至足高1.90米,用灰白色砂岩琢成,重约4吨;像的底部有一个方榫头,残长18厘米,头上戴冠,面部肌肉丰满,微带笑容,神态自然;整个石像造型粗壮稳重,雕刻朴实洗练,线条简洁有力;两袖和衣襟上,有浅刻隶书题记三行,表明为东汉建宁元年(公元168年)所造。

石像前,无数游人在合影留念,闪光灯一遍一遍照亮了昏暗的大殿。

在最暗的角落里,我把所有的敬畏收起,独自肃立。

不必焚香,不必跪拜,就在凝视之中,所有的水道、人道、文道,都开始顿悟。

我如同一位醉者,当然,是不能大醉的,只感觉一丝风从身边飘过,衣襟微起。此时还有山歌唱起来了,四川盆地独有的山歌,有些粗狂,有些野性,但一定是欢快的。是值得欢快的,因为我们要幸庆,幸庆后人记住了李冰父子,那怕连他的儿子都没有留下名字,但比起长城,比起京杭大运河这些同样伟大工程的建造者们,他们够幸运的了。

醉眼朦胧中,一群人簇拥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抬着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舞蹈起来,舞姿,如同祭祀,如同祈祷,如同奔腾的水和缥缈的烟。

突然间,有人在人群中冲我挥手致意,那模样,酷似李冰石像,那目光,深沉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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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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