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华:大浪只能淘沙,砺石屹立千古
  2018-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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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非常喜爱竹笛,十岁左右我拥有的第一支竹笛是一吹就响的竖笛,记得竹笛的两端镶有铁箍儿,并挖出一个五角星的模样。吹了两年之后,一般的少儿歌曲以及当年流行的歌曲我都吹得烂熟。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的音乐老师告诉我:“竖笛不属于正规乐器,要练横笛才是正道。”

于是我到海淀镇的乐器店,花一角五分钱买了一支横笛,拿回学校的操场去练,手指按音虽灵活,但一直练了三天还吹不响!当时急得我都快哭了,懊恼之间,我拿着竹笛狠狠地砸向一棵枣树干,“叭”地一声,竹笛断裂了,完啦!

这就是我与竹笛的最初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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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吹竹笛是我1958年考入北京汽车工人技校后,在校文艺队吹唢呐,因为唢呐好练,加上我有吹竖笛的功底,一吹就成曲调。那天在排练舞蹈的时候,吹竹笛的同学突然请假,“救场如救火”,我把他的横笛拿来就吹,出乎意料,我不仅能吹响,还居然吹得有声有色!老师高兴了,就安排我吹唢呐兼竹笛。

1960年中央民族乐团成立之时,为普及发展中国民族管弦乐事业,同时也为了乐团自身编制的扩充及完善,成立了中央民族乐团附属“北京业余民族乐团”,向社会广泛招生。当年我17岁,以《放风筝》和《梅花三弄》两首曲子考入了北京业余民族乐团。

当时王铁锤(著名的竹笛、箫演奏家,中国北派笛子的代表人物)与胡海泉(中国电影乐团独奏演员、国家一级演奏家。被中国民族管弦乐协会授予“民族艺术终生贡献奖”)两位老师是考官与辅导员,我成为了他们的学生,我记得那时学习了竹笛曲《赶路》《黄河边的故事》《思念》与唢呐曲《欢庆胜利》,一年有余,居然吹得像模像样,达到了“准专业”水平。

1962年我认识了冯子存(现代笛子演奏家,笛界壮派的代表人物)老师,那时的冯老师已是北派竹笛的著名演奏家。记得初学时,冯老说我的那支F调笛音不准,当即就带我去王府井东安市场买,三支竹笛选定之后,冯老挨着个儿用手使劲拧,我眼见竹笛的八个音孔都不在一条直线上咧!突然,“叭”地一声竹笛劈裂了,店主知道冯老是竹笛大师,笑了笑并不为意。三选一,冯老为我买下了一支竹笛,价格是三角八分钱,这支竹笛我现在还珍藏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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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中国音乐学院搞“半工半读、开门办学”,地点就设在我工作的北京汽车制造厂,冯子存老师是该校的竹笛教授,每周都要来工厂给学生上课,每每冯老来时,我都要去旁听两节课,我把授课内容默记后晚上都按冯老的吹法、指法去练一番,长达两学期。

从1958年至1972年间,我除担任乐队指挥之外,一直未间断竹笛与唢呐的演奏。我记得第一次上台独奏吹的是竹笛曲《对花》和唢呐曲《柳青娘》,那是1959年。这些曲子短小、简单,不过几十秒钟,为了能够使其成为一首独奏曲,我模仿着老师们的作品形式,从慢到快、由简入繁,利用加花变奏的办法,很受群众欢迎!于是,我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自己创编作品自己吹,这对我后来专门从事作曲职业是一个很有效果的实践过程。

20世纪60年代,无论是音乐会、综合性晚会还是电台广播、竹笛独奏这个演奏形式是非常盛行的,甚至是不可缺少的,它永远是晚会全过程中的一大亮点。竹笛演奏家人才辈出,竹笛曲集、演奏法出版的也很多,最突出的是每位大家的演奏风格各异,一听就知道是谁吹的。

1962年夏,我观摩上海民族乐团赴北京音乐厅演出的“亚非拉欧音乐会”,陆春龄先生(笛子演奏家,作曲家,南方笛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被誉为“中国魔笛”)的竹笛独奏,原定曲目只是《奔驰在草原上》一首,而返场却加演了《三个姑娘在歌舞》《哎哟妈妈》等五首“安可曲”!

1962年,我19岁,在北京汽车制造厂当工人,我创作了一首竹笛曲《老工人讲的故事》。1963年参赛,获得全国职工文艺调演一等奖,第二天《北京日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等报纸报道出来了,画家陈今言先生还画了一张我独奏的速写一起刊登出来了。紧接着,人民大会堂、中日青年大联欢、全国总工会等各种重大场合的演出接踵而来,人民音乐出版社又出版了我的乐曲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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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左右,北京朝阳区文化馆和工人俱乐部,聘我担任全区的竹笛培训工作,每班多达数十人,由于当时缺少教材,尤其是缺少针对业余竹笛爱好者适用的教材,于是我决定自己写教材,多日泡在北京图书馆和首都图书馆的阅览室里,查阅了有关中国竹笛、外国长笛、单簧管、小号等中外演奏法资料,“照葫芦画瓢”,大胆撰写了一部《竹笛演奏法》。事隔多年之后,我与学生彦平合作撰写了《竹笛演奏实用教程》《箫演奏实用教程》和《竹笛演奏基础》。

1976年,我当时在中国歌剧舞剧院担任作曲、配器工作,结识了俞逊发先生(笛子演奏家,上海民族乐团一级演奏员。世人皆赞“古有俞伯牙,今有俞逊发。”),我俩一见如故,从音乐谈到诗词,从天文谈到地理,竟是一对“知音”!

和俞先生相交三十载,最令人感动的是关于《牡丹亭》的故事。我俩相识之初,我说:“竹笛既然分为梆笛与曲笛,为什么至今还没有一首专门为它们写的协奏曲呢?”俞先生深以为然,于是各想题材,却不料我们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牡丹亭》!”

几年后,俞先生从上海打来电话,说他写的《牡丹亭写意》已经脱稿,并且上演了!

而我的《牡丹亭组曲》在1997年才配器脱稿,著名指挥家胡炳旭先生把总谱带到新加坡华乐团,请俞逊发独奏首演。1998年10月10,在新加坡维多利亚音乐厅首演,一炮打响!从此,他竟抛弃了自己旧作,多年演奏我的《牡丹亭组曲》。从这一点上看,他能把自己的作品主动换上别人的作品,其胸怀、其气度,真可谓是大师风范!

1981年春,由于冯子存先生退休,中国音乐学院聘请赵松庭先生(笛子演奏家,作曲家。浙派笛子艺术的创始人,并被誉为“江南笛王”)执教。赵先生爱下棋,经常扯着我对弈。如果说按中国文人推崇的“琴、棋、书、画”四艺中看,我和赵松庭老师的缘分决称不上师生琴缘,而只是“棋缘”罢了!

忆恩师、念挚友,物是人非。想自己也过了“古稀”之年,我想,人的一生,无论你是何种职业,何等辉煌,在历史的长河中都只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我们通过对先辈的学习认识,自己或演奏、或创作,最后也只留下百余首箫笛作品而已。

我特别信服明代王骥德的一句名言:“世之腔调每三十年一变。”

如果说我的作品三十年后还有人演奏,就说明我的努力并未白费,还有艺术价值。任何经典都不是自己或当代人说了算的,各是要经历三十年或几个三十年,大浪只能淘沙,而砺石能屹立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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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朝中国笛箫界已是人才辈出,但面对近几十年出现的许多强调技术型的新潮作品,我心存疑虑。音乐的本质是美,只有技术,没有艺术,终会本末倒置。

技术是什么?它只是实现艺术美的一个手段与工具,譬如一个人想去公园,慢走也好,快走也罢,都能顺利到达。但你非要转几个弯儿,并且在路上再翻几个筋斗,玩几个花样,这只能影响并拖累你不能很快达到目的地。因此,我追求自己作品的简单明了,要有充分的中国民族音乐的基因,说中国话、写中国曲、做中国人,写人民大众听得懂、解得开、参得透的音乐作品。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简介:吴华,作曲家、国家一级指挥家。中国音协会员;中国戏曲音乐学会副会长;中国民乐指挥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理事;中国戏曲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北京京胡研究会副会长2016年荣获中国文化部、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颁发的”民乐艺术终身贡献奖”。

1990年京胡曲《夜深沉》获全国首届金唱片奖;1994年交响组曲《白蛇传》获全国戏曲音乐大赛一等奖第一名,2010年古筝合奏《馨馨茉莉花》获第七届星星火炬全国总决赛特金奖;2012年古筝合奏《我的祖国》获第九届星星火炬全国总决赛特金奖……

代表作《梨园乐魂》交响协奏曲系列在中国乐坛上为人称道、独树一帜,多个曲目多次选入中央电视台春节戏曲晚会和各种重大庆典音乐会之中。至今已有二千余首作品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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