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龙

80后,重庆巫溪县人,公务员。中国新闻摄影家学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市首届十佳“田坎”记者。

藏书7000余册,先后在《诗刊》、《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多万字。

2012年出版个人通讯作品集《小人物讲大道理》。

唐文龙:巫盐天下|己—盐战风云(五)
  2021-05-03


起风了,山在响,如倾如诉,如歌如泣。

明末,天下大乱,枭雄称霸,烽烟四起。

还是在大明朝万历三十年(1606年)九月,在陕西出生了两位把明王朝搅得天翻地覆直至灭亡的人,一个是定边县的张献忠,生于9月18日;一个是榆林米脂的李自成,生于9月22日,两人生日仅相差5天。后来,张献忠建立过大西政权,李自成建立过大顺政权。

两人都曾在盐道上杀得轰轰烈烈。

历史,就是这样总存在惊人的巧合。

先从这早出生5天的张献忠说起。

张献忠,是个很具传奇性的人物,有很多奇闻异事,如入川屠蜀、江中沉宝、掩旗息鼓等故事。关于这个人物在史学界也一直存在争议,比如曾经被熏染为“杀人狂”“杀人魔王”,“八大王洗四川”就是最广泛的传说。

战争,意味着大量的杀戮,从而导致人口减少。明末清初四川地区爆发了太多的战争,以至于四川人口大量减少,跟“清洗”过一样,但这笔账全算在张献忠身上,也有失公允。特别是史料的匮乏,连张献忠到底是三次还是五次入川都存在争议,所以至于具体的死亡人数,更没法考证。


有史料记载的是,张献忠的起义军转战全国,杀入大宁县城,兵马在盐道之上进进出出多次。

第一次是明崇祯七年(1634)二月,张献忠率部转战陕西汉中,后由湖北房县、竹山县入大宁,攻大宁盐场后直趋县城,杀知县高日临。

这一战,打的很壮烈。

当时的知县高日临,作为地方官员,听闻义军来犯,自当安民守城。

一个官逼民反,带领义军为追求自己的期望而战;一个守土有责,带领官兵民众为守卫自己家园而战。现在看来,不能简单的用“好”与“坏”,“官”与“匪”来判断,战争的成因太复杂,无法简单划类区分。

受苦流血的还是普通民众,也有英雄豪杰。

这一战中,高日临英勇慷慨。

清光绪版《大宁县志》记载:“……知县高日临见势,弱不能守,啮指书牒乞援上官,率众御之北门。兵败被执,大骂不屈,贼碎其体,焚之。”

高日临见敌兵来势凶猛,而县城守军无法御敌,一边咬破手指写血书加急求援,一边率领兵民在北门防御战斗。现在的巫溪老县城还保留着曾经的北门城墙,石砖冰冷。这高知县兵败之后被张献忠的士兵俘虏,慷慨激昂,高声大骂,最终被“碎其体”而焚烧就义。


高日临不仅英勇,还有谋略。

《大宁县志》引《高侯忠烈碑》记:“是春初旬,寇直犯宁盐厂,侯早膳乡兵,拒险设隘,设奇发伏,果获奸细,数酋前冲授首。无奈贼势益獗,侯方请救请饷,仅得民兵百余,不知贼屠井场而长驱直抵县矣。”

宁厂盐场到县城,仅大宁河水道和岸边险峻狭窄的盐道,高日临根据地势设立关隘,埋伏奇兵,果然抓获了张献忠派来的探子细作,还斩获了几位将领的首级。但义军人数众多,战斗力是县城守兵无法抵御的,求援又仅仅得到民兵一百多人,只能落得个血战被俘的下场。

而这张献忠沿着盐道杀来,看准的不是大宁县小小的县城,而是富裕的宁厂盐场,所以在这里“屠井场”。

那一日,宁厂一定血流成河,哀嚎声声。

盐商也好,盐民也罢,辛辛苦苦赚取的白花花银子,起早贪黑熬煮的白花花食盐,都被张献忠手下的将士们抢去充了军资。

在这里尝到盐利好处的张献忠虽然四处征战,却一直惦记着这大宁。

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张献忠领兵再次入川,在汤家坝(现巫溪土城镇)大胜官兵,随后转战于兴山、太平(今四川万源)等县。平贼将军左良玉和明都督郑从简手下副将张应元、汪之凤、贺人龙、李国奇等多路人马率军围追堵截。

这期间,张献忠被左良玉大败于太平县玛瑙山,不得不和另一位农民军将领罗汝才会合在一起。

明末的农民起义将领受“水浒”影响很大,所以基本都有自己的绰号,比如张献忠号称“八大王”,李自成开始称“闯将”,后称“闯王”,这罗汝才则被称为“曹操”,野史上称他为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罗汝才是陕西延安人,出生年月不详,是农民军三十六营将领之一。


第二年五月,石柱著名女将秦良玉与罗汝才大战于夔州。这一战罗汝才败得有些惨,手下一千多人被斩了首级,还连军中大纛都被抢走,只得从夔州逃入大宁县。

《明史》记载:“……总兵官贺人龙等分道逐贼,败之,罗汝才走大宁。”《蜀碧》记载:“时督师杨嗣昌下檄曰:贼东走大宁、大昌,由夷陵下荆襄者我当之;西走紫兴、房竹入秦者,左良玉当之;伺四川走夔门,邵捷春当之……”

四面八方都部署了军队,要致罗汝才于死地。

这罗汝才东奔西躲,后因与张献忠不和,改投了李自成,又被李自成所杀。《明史》的撰写者也有势利之心,没跳出“成王败寇”的世俗规则,就是写“贼”也只写当了“皇帝”的“贼”,所以《明史﹒名贼列传》只写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而没有罗汝才。其实,李自成兵败之后投奔张献忠,险些丧命,是罗汝才救了李自成。张献忠兵败之后投奔李自成,也险些被杀,是罗汝才私下送他五百人马,将张献忠放了出去。李自成潼关遇伏,罗汝才鼓动各部与他一起前去搭救。李自成与张献忠讲的是霸道,以力服人,胁迫各部听从自己的指挥;罗汝才是以德服人,讲究江湖道义。罗汝才的人缘挺好,在“流贼”里很有号召力。没有罗汝才,张献忠不敢反了谷城,没有罗汝才李自成也聚合不起百万大军。从某种角度讲,在高迎祥死后,罗汝才才是明末农民军的核心人物,后落得个被李自成所杀的下场,也算是一种悲哀。


继续说回张献忠,到崇祯十七年(1644年),又一次挥师入川,杀入大宁县。

这次的大宁县,担任知县的是岳农坛,陕西凤翔人,能文能武,在两年前的崇祯壬午年,也就是公元1642年,“由学博任大宁知事”。这时候的明朝,天下大乱,前途堪忧,岳知事也算是临危受命,这大宁古城“地左楚而右秦,势逮倾危,寇内张而外李”,国运和个人命运都堪忧。

然而岳农坛虽为文弱书生,却一身戎装,铠甲披身,手持利剑,“修武备而民亦知兵……战罢催耕,不许农桑有失”,一边积极引导军民积极备战保卫家园,一边发展生产提高物资储备。

甲申巨变。

公元1644年,这年是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入大明首都北京,明朝作为全国统一政权灭亡;这年还是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大肆屠杀、强奸、纵火、抢掠,也被称为“甲申国难”。同样是这一年里,李自成建立大顺王朝,号永昌元年,张献忠建立大西王朝,号大顺元年。

家国巨变,岳农坛忧心忡忡。

这年正月,张献忠的大军再次杀来,岳农坛放下春节暖热的酒碗,提刀披挂上阵。

国破家亡,外无援军,敌兵强大,岳农坛明知不敌,也要为职责而战。

敌众我寡的抵抗,其结局可想而知。岳农坛虽然只在大宁县担任不足三年的知事,却如前面的高日临一样,是位英雄豪杰。

那日他的赴死,充满了仪式感,让人悲壮叹息。


《大宁县志》记载:“……坛力难支,乃冠带殉身,北谢君恩,从容就义,投泮水死……”

硝烟滚滚,岳知事久战力乏,穿上自己的官服,对着北方大明王朝的都城跪拜焚香。神情坦然,他知道自己今日只能以死报国,又不愿像高日临一样,遭敌兵俘虏受辱,于是跳入泮水(泮水:古代学宫前的水池,形状如半月)之中,从容赴死。

再说这张献忠,第二次占领大宁县城,继续挥鞭直逼夔州。仅仅几天时间,就攻破夔门,二月攻万县,后因长江水涨,屯兵忠州葫芦坝。五月,40万起义大军从忠州朔江西上,步兵行左岸,骑兵行右岸,水军由江中押粮。时四川巡抚陈士奇令部将赵荣贵守梁山(今梁平县),分守道刘龄长与涪陵知州冯良谟、参将曾英守涪州,扼乌江与长江要口。六月上旬,起义军逼梁山,赵荣贵望风披靡;六月八日,起义军从乌江东岸突破,攻下涪州城,追敌至望州关,伤曾英头部,后只身逃脱,刘龄长等败退川南;六月十一日,起义军水陆两路起程,分进重庆和南川、綦江……

张献忠这位乱世枭雄,但最终在西充凤凰山抗击清兵的战斗中被流箭射中而亡。

如其他的传奇一样,张献忠在这里也留下了太多的未解之谜。在20世纪90年代,当地人在巫溪徐家镇肖家坡山洞中发现一石刻:“此洞神秘天下无,风光绝秘最突出;千孔万穴知多少,胜过天门八卦图。”落款“张献忠,崇祯八年”。诗为直排竖写,每句分两行,头行四个字,二行三个字,无标点,字体隶书,阴刻。前面说过,县志记录张献忠第一次进入大宁县是崇祯七年,这里落款崇祯八年,又留下悬疑待解。

再说说比张献忠晚出生五天的李自成。

李闯王的起义军也曾多次在盐道上出入。崇祯七年(1634年),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等部见明军云集,误入兴安(今陕西省安康市)车箱峡(今陕西省平利县老县镇)。峡谷之中为古栈道,四面山势险峻,易入难出,唯一出口为明军所截,情势危殆,李自成用顾君恩之计,贿赂陈奇瑜左右人士,向官兵诈降。陈奇瑜释放李自成等人,派50多名安抚官,将农民军遣送回籍,一出峡谷,李自成立刻杀安抚官再举战旗。

崇祯十三年二月(1640年),李自成军又在奉节鱼腹山失利,为避实就虚,走大宁、竹山盐道,返回陕南,再次潜伏在商雒山(今陕西商县东南)中。也是在这之后,李自成的军队在商雒山中发展到数万,提出“均田免赋”的政策,打出“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

李自成后来杀入了北京城,结束了明王朝,可没过多久自己也以失败告终。

李自成起义失败之后,手下的部将开始各自为阵,贺珍、李来享、袁宗第、郝摇旗、王光兴、刘体纯等人在巫山、大宁、夔州、竹山、建始等地,改变原有政策,联合明朝宗室在南方建立的南明政权,打出“抵制清兵”的旗号,坚持抗击清兵长达21年,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夔东十三家”,又称为“川东十三家”或“夔四家”。这“十三家”不太准确,实有16个营兵力,人数达到20多万,推举刘体纯、王光兴主持军务,划分防区,分据川东、鄂西诸山中,边务农边练兵,常出奇兵袭击南下清军。

这“夔东十三家”接受了南明永历政权的册封,贺珍驻大宁县,为岐侯;袁宗第驻大昌县(今巫山大昌镇),为靖国公;郝摇旗驻湖北房县羊角寨,为益国公;李来亨驻湖北兴山县七连坪,为临国公……

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封号。

单说这驻扎在大宁县的贺珍。

贺珍原来是明朝官员,后来投降李自成,成为大顺军的一名主将,勇猛无比。在走上反清道路后,所率军队活跃在大宁县,被南明永历帝钦命为“提督川陕楚豫恢剿兵马行招讨事、拄震虏将军印、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少师歧侯”。加封一大串让人头晕目眩的职务,足可见南明政权对于这支反清力量的重视。

在清光绪版《大宁县志》里,编修者维持了所谓的正统思想,对贺珍的描述很有意思:“……憧憧往来,迄无宁日。殆丙戊(顺治二年,即1646年),闯孽贺珍由汉中窜入大宁,永历年,假故明封号称歧侯,收拾人心,借以自固,设险负隅,颇知与民休息,故大难之后,尚有遗黎,珍之力也。”

清朝的编修者,对“反清复明”的贺珍只能打上“闯孽”的烙印,却在文中暗含褒扬之意,认为在战乱频繁之时,还能让民众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存有余粮,实为贺珍之功劳。

在如今宁厂古镇的龙君庙遗址,曾经有一块石碑,记录了当初贺珍在这里修缮龙池,复建庙宇的过程,光绪《大宁县志》和道光《夔州府志》中均有记录。《碑记》由一个叫毛寿登的人所撰,当时被南明永历政权授予了“总督湖北兼制川东、兴、汉、南阳等处地力一各路恢剿兵马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右介都御史”的官权,实际上已成为“夔东十三家”各路兵马之监督联络官,不时往来于各军营之中,所以对于贺珍在大宁盐场的所作所为可谓了若指掌,他的《碑记》所记录情况有很大的可信度。

从战略上来讲,巫巴山地位于长江三峡地区东北部,巍峨雄浑的大巫山与北面横亘起伏的大巴山连成一片,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贺珍、刘体纯、李来亨等人兵败之后均先后率众进入这一区域,除了利于与强大的清军周旋作战的军事战略考虑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可以仰仗以大宁盐厂为中心所生发的盐业经济而长期屯守,与清廷对垒。贺珍驻守宁厂,修葺龙君庙的本意,乃是希望盐场能由此继续得到龙神的保护,不至于因雨水过多而冲淡卤源,或因洪水泛滥而使盐场受损,以此提高产量,增加盐税。

自贺珍驻屯该地后,树起“反清复明”的旗号,招抚四方流民,一时间百废俱兴。

特别是为振兴盐业经济,贺珍革除明代盐法弊端,免掉盐户所纳课税,而民众所交租赋,亦仅仅征收原定份额的十分之一。同时,实行“官营专卖”的盐业政策,直接组织掌控。贺珍还特别认识到:涌流不绝的宝源山盐泉,是进行军事储备的经济来源,为求得龙神的保护,进一步把盐业经济搞活,考虑到龙君庙祭祀不丰,而庙旁又多污秽杂物,所以对龙君庙加以整饬,把住在庙旁的居民搬迁到远处,并在庙前建起一座十分耀眼的牌坊。到了辛丑年(顺治十八年, 1661年),贺珍又在原来的规模上,再次对龙君庙进行了整修,并在庙前新建楼阁,使得龙君庙中香火旺盛,四方香客湮祀不绝,成为宁厂一大游览胜地。

贺珍治理盐场,除了采取“减赋免税”与民休息的政策外,还对内以督促当地农耕民众操练军事作为根本;对外把救援南明永历王朝,共举灭清之事作为大业。

由此可见,贺珍所为,绝不是为了偏安一隅,而是想凭借盐业经济的振兴以图富强,伺机出兵以“勤王灭虏”。

所以,毛寿登把贺珍比作“昔管子治齐”,把治理盐场的作为与春秋时期管子为齐桓公治理齐国相提并论,称颂“公之心,视天下如一家,视朝廷如一身”。毛寿登所写,不乏溢美之辞,但却从中可感知到当年贺珍所为确实非同一般,其治理大宁盐场所带动的盐业经济,在义军以巫巴山地作为根据地与清廷斡旋作战长达十余年的过程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支撑作用。

明末清初,整个三峡一直笼罩在战争之中,各盐场的盐民为躲避战乱,纷纷弃井、灶逃亡,井灶锐减,几近倒闭。据《云阳县·盐业志》和民国《云阳县志》载:“明末清初,复因战乱,灶毁人逃,直到顺治中期,灶民渐归,恢复生产,产量极微。”“崇祯甲申,张献忠入蜀后,姚、黄、余、李相继为乱,士民逃亡,乙巳(1665年)仅存灶户十二。”逃亡潮迅速波及全省盐业,民国《四川盐政史》云:“川省盐场始于秦代而盛于唐宋,明末清初复败于张献忠之乱,几致全毁,清之中叶乃逐渐兴复,降至清末于焉大盛,竟超历代而上之。”

民国《四川盐政史》载:“川盐在明以前,井灶似皆国有,招募灶丁以煎之,其煎盐之多寡,应募之手续,必有规定,惜书史未能详载,无可考焉。自张献忠屠戮后,盐灶湮废,听民开办,遂为民产。其初尚无限制……。”

可见这场战争之后,盐业生产开始由官办改为了民办。不过,“败于张献忠之乱”这一说法有失公允,战争造成的破坏是一个复杂的话题,不能简单地归咎于某一方。

三峡盐业研究者刘卫国在其《渝东盐业与古代战争》一文中认为,历代的农民起义都是由官逼民反而引发的,所以,官府的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发生在巫溪境内的一场起义军与官军的战斗更能说明这一问题:清嘉庆年间,在豫、鄂、川、陕、甘 5 省爆发的反抗清王朝的白莲教农民起义,曾在渝东的大宁、奉节、云阳、开县、达县一带活动。嘉庆元年(1796年),湖北白莲教起义军由房县进入大宁一碗泉、乌龙溪等地,当地民众纷纷响应……在义军累遭挫败、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民众却蜂拥加入义军。充分说明,官府的横征暴敛已激起了民众的极大义愤,起义之举乃民心所向。

这里说的白莲教农民起义,是清朝中期发生的规模最大的一场农民起义战争。白莲教作为明清时期主要的秘密宗教,崇奉“无生老母”与“弥勒佛”,宣扬弥勒佛未来会“改造世界”的传说,并以“教中所获资财,悉以均分”“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等平均、互助思想,从而迅速在民间流行,参加人员众多。

在白莲教举起“反清复明”大旗之后,规模迅速壮大,鼎盛时期达到十多万人,转战五省。在大宁县,老木园(今巫溪天元乡)人陈崇德,在湖北襄阳白莲教起义军进入大宁县后,号召教民响应起义,后成为清嘉庆年间大宁县白莲教起义军著名首领。

嘉庆二年(1797年)二月,陈崇德率义军一千余人驻扎在大宁县九龙池,县城指日可下。清朝廷闻报后十分惶恐,派成都将军观成率大军到大宁县,知县钟莲派“义勇”作向导,引兵围剿。陈崇德率部突围后和活跃在洪仙岩的另一支义军汇合。官兵追剿至洗沙溪、回龙寺等处,烧房焚粮,断绝义军粮草。陈崇德率义军奋勇抵抗,官兵四面连营进行围困,并用火炮攻占轿顶山关卡。情况危急,陈崇德派员急请外援。正在达县、东乡(今四川万源)会师进行整编的川鄂两省各路义军闻讯,在八路兵马总指挥王聪儿率领下,于闰六月从不同方向分赴大宁,协同抗击清兵。清军分兵作战,陈崇德之围得到了缓解,各路义军接连出击,屡挫清军。

嘉庆三年(1798年)三月,留驻大宁的几支义军,被官兵、乡勇围剿,连吃败仗,已经是苟延残喘了。起义军所占踞的老木园再次遭重兵围困,陈崇德面对危局,鼓励义军坚守阵地。四月,官兵由三道垭进攻,焚其外围木城,进攻老木园山顶,起义军以擂木炮石奋勇抵抗。清军连续组织重兵攻打,起义军弹尽粮绝。危急中,陈崇德率众坠岩跳涧,连夜突围。观成、刘君辅督兵追剿至桃木坪两面夹攻,陈崇德率残部拼死抵抗,奈何清军兵强马壮,起义军将士全部阵亡。面对残局,只能仰天长叹的陈崇德在兄弟们的白骨鲜血中自剌身亡。

侥幸逃脱的大宁白莲教义军余部愤激振师,坚持斗争,一直到嘉庆七年,最终被清军血腥镇压下去。

整个白莲教起义持续近10年,耗费了清朝政府16省的数十万军力,并导致十余名提督、总兵等高级武官及副将以下400余名中级武官阵亡,清朝前后投入超过两亿两白银,相当于5年的财政收入,国库为之一空。

秦巴山地地广人稀,山势陡峭,便于躲避;又有富足盐税之利,便于生存。历朝历代,都是起义大军活跃之地。

白莲教之后,红巾军、太平军、捻军,你来我往,血雨腥风。

你方唱罢我登场,盐道上热闹依旧。

清朝灭亡,民国初立,四川进入军阀防区割据时期,三峡各主要盐场,成为军阀部队纷争之地。各军在盐场巧立名目,征收税款,自订章程,办理盐务,而且官府不能过问。仅大宁盐厂,就先后有几十家驻军机构征收盐税,盐民苦不堪言。

民国二年(1913年),县知事廖敬中听闻袁世凯部将张钫军杀来,挂印潜逃。

民国五年(1916年)7月15日,护国军派李鸣九部进入巫溪县城。

民国六年(1917年)春,豫军王安澜部溃退巫溪,无军饷便滋扰民众,被李少康、刘世林率领乡团赶出境内。同年,豫鄂联军驻防巫溪,想方设法筹集军饷,征收税务。

民国七年(1918年),川军但懋辛率军到巫溪驱逐豫鄂联军。驻巫豫军陈金祥部撤离时,放火焚烧了宁厂镇衡家涧房屋数十家。

第二年,改编川南缉私营二连两个排驻大宁厂;川军第一军第二混成旅驻防巫溪;4月,川军第二军第二师为争夺盐税,出兵占据第一军大宁厂防地。

再后一年,靖国联军黄复生、卢师谛所部进驻巫溪。

再到1926年,杨森委派部属周子高为军长,同川东防区一柴姓营长率领300余人进驻巫溪,拼命搜刮民财,招兵买马。

……

兵来兵往,每一拨都冲着富足的盐利而来。

枪炮无情,痛苦的,始终是万千盐民。


作者简介:唐文龙,80后,重庆巫溪县人。喜摄影,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用色彩和形状表现哀愁与欢乐。喜文,当过农村小学教师,做过党史研究工作,获得过没有记者证的重庆市首届十佳“田坎记者”称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常务理事、重庆市新诗学会会员,华龙网“鸣家”、重庆晚报“夜雨”专栏作家,重庆市文旅融合专家库成员。发表各类诗歌、散文等文学和新闻作品百多万字,多次在各类征文、摄影比赛中获奖,出版有《小人物讲大道理》,长篇文化散文《巫盐天下》,一直敬畏着文字。喜书,好读书不求甚解,获得过重庆市第七届十佳读书人称号,一直自娱自乐,对镜黄花,临窗醉月。网名“黑蚂蚁”,毫不起眼,柔弱渺小,但始终模仿着蚂蚁的姿态,坚持,坚韧,倔强地爬着,虽然慢了点,但一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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