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冬天,作者应邀采访三沙市永兴岛,在此期间,还为海军某部官兵作了即兴演讲,回渝后写下这首诗。
永兴、永暑、美济……
以及,我叫不上名字的众多岛礁
古国漂零,如大海历经碎玉四溅
又在疼痛中拼合,完美如初
留下这些发黄的旧信,万千浪花簇拥
在永兴岛,我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它的字里行间
鸟起鸟落中,我读到繁体的她
像满天的星辰,突然离得这么近
在身边,抗风桐、海南槐、爬藤花、曼陀罗
多么幸运,每个活着的,都由一颗南方星辰照看
在北京路的尽头,椰林边上,我坐下
其实,我是在一封旧信的右下角坐下
别的信里,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色
椰子在地上发芽,炊烟穿过空中的鱼网
每一棵树都挂满了风,每一条路都通向大海
时间可能会突然慢下来,风浪起
发往各地的明信片,会在邮局的角落里沉睡两周
吊床上的老渔民,也用一个中午,睡过了半个世纪
醒来时有些茫然,兄弟远行,船已生锈
呀呀学语的儿子,转眼鬓有微霜,正身着军装向他走来
但他知道,有一些是永远不会变的
比如子夜时分,大海会死亡一次
曙光里,波光万顷的是新的大海
旧的变轻,上升,成为天空上的云朵
大海就是这样日夜兼程地上升着
沿着看不见的梯子。而父辈和他,以及儿子
奔赴着,沿着另一架不见的梯子,生命之梯
体会过这样的更替,伸进海浪的礁石上
当无边的蓝色让我微微颤栗
一滴很咸的大海,顺着我的眼角滚动着
那是另一个我在滚动,它要留下来
和礁石一起,承担日出日落
像那些沉默的贝类,以渺小的自我怀抱万物
我擦身而过,有一个铁锚在他胸膛有力跳动
那来自遥远古国的海洋之心
支撑着他们艰难的日常,世代交替的奔赴
我想代替不能到达这里的人,代替家乡的长江
问候它,一瞬间,我的嗓音有点沙哑
遥远的人群和河流都拥挤在我的嗓子上
2016.12.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