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泉：好人

2020-05-30

好人是这样的一个人：着一件随意的体恤，默默走过我的视野，没有风吹动他的衣摆，因而也就没有那种玉树临风的飘逸和洒脱，更没有仙颜道骨；他也许会在我的身影旁停留片刻，但他什么也不会说，只静静地打量，而后走开并且消失，却在某一个我最需要的时刻倏然出现，给我递上一杯热茶或者一个温暖的微笑。

好人非常平凡，近似于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感觉得到他，甚至像呼唤爱人似地想念过他，但是我看不见。欢乐和平常的时刻，我又常常忘记了他。好人同我一样为生活所累，在办公室，在菜市场，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消弭着可贵的生命。好人同我一样寂寞，当“一生平安”的歌声响起时，他和我都不知道“平安”究竟是什么意思。

烟雾缭绕的小屋里，好人是一片静谧。他因我的注视而明亮，我的心灵因他的关照而舒缓、平和。我感觉这是一个神秘的梦，我害怕手中的热茶和眼中的微笑都只是一个妄想。可悲的是这些都被我不幸言中。我对面的座位上惟余空空，惟余久积的尘埃和持续的冰凉。好人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人们无动于衷的眼神也不能回答我。

于是终日走在那条黄叶的小径上，看素不相识的人从我身边匆匆而过；天渐渐冷了，秋风把残留的花朵都俘虏了去，落叶有如孤独在旷野间浪游，只有一两只鸟儿还在枝头守望着，像几粒被弃的果实，又像是岁月诗篇的寥寥聆听者。树叶的破碎声在步履间不经意地伴奏着。我听见有人在说：“回家去吧，寒潮就要来了……”这声音就像一个传说，我遇见过的好人在很远很远的时代背景里，他几乎已被越来越少的讲述人忽略了。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