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泉:画鱼
于是鱼一条接一条地“游”在我家的白墙壁上,鱼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比小溪涨水时带来的汛鱼还要多,我久久地注视它们,感觉墙已变成了滔滔的大河。渐渐地,四壁都有鱼游动,和我一起玩耍,一起入睡。
画鱼,对作为孩子的我来说,是第一次与客观世界对话,也是第一次抽象。在这之前,我的脑中有很多的外界映象,但无法说出。画鱼,正是我最生动的语言。这使我想起了蛮荒的高地上原始人凿刻岩画的情形。岩画要告诉我们的,并不是被我们牵强附会为狼或者鹿的那些曲曲折折的线条,而是画画的人曾经在这世上寂寞地活过。
我家的鱼还在以惊人的速度繁殖,从四壁到地板,从地板到桌子,从桌子到凳子,再从凳子到书报杂志,几乎每一处空白都有栩栩如生的小鱼,它们甚至摇摆于大人们的鞋面,藏身于大人们的鞋垫。有一次,我的医生父亲想从一本药书上查找他需要的信息,打开,看见的却是无处不在的鱼,不仅活跃在边角,有的甚至游进了正文,他怒喝:“谁干的?”母亲忍住笑,只顾摇头。父亲又翻一页,“怎么还是?”扭头看我正像一条可怜的小鱼似地望着他,他只好转移怒火:“谁教他画鱼的?”我哥哥因此又挨了一顿严厉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