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新居的装修基调是传统风格，衣柜及门窗的制作都显得古色古香。今天一早，阿文的儿子和儿媳交待的事，是要他到解放碑商圈的商店去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与新居室内装修的民俗风格相匹配的花瓶，强调要雅致一点、古典一点，还说唐宋元明清的格调均可。

“老汉，您是文人，我们想要的那个花瓶，您应该懂啥！”儿子调侃说。

“我懂，我懂，用两个字概括，‘古风’。”阿文心中已有了那花瓶的模样。

来到解放碑有名的文轩阁一条街，阿文东盯盯西瞧瞧，最后在一个叫宝来坞的仿古瓷器店驻足。这里都是仿古的瓷器，有瓷鱼缸，瓷花瓶及青花瓷做的文房四宝中的砚及笔杆、笔筒等，可说应有尽有。不管那位胖脸盘的中年女销售人员贾天真怎样口若悬河地尽力介绍，阿文只是不停地点头，口里不停地说，“好，好，好……”，说了一百个好，就是不下叉。

贾天真说累了，口干舌燥了，她再也不想理阿文了，回到她原来的位置喝起茶来，她再不想搭理这位国字脸、文刍刍，戴着金丝眼镜的“好，好”老先生了。

阿文看着看着，突然眼前一亮，一个仿古青花瓷瓶吸引了他，瓶和瓶上的画都很美，特别是瓶上那幅画真是独具匠心，既闲情又雅致，画中远景是朦胧的远山，近景画的却是小溪、菊田、茅屋，一位弯腰老者正在菊田里采菊。题诗为陶渊明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正是阿文要寻找的那个花瓶呵，他兴奋地一拍手，大声吐出两个字，“好，好！”

阿文这一举动让正喝茶的销售人员贾天真惊了一下，以为那国字脸眼镜要花钱买花瓶了，却看到他又将青花瓶认真仔细看了一遍，甚至翻来覆去底朝天地看。看够了，他又将花瓶放回原位走人了。

贾天真真是忍了又忍，刚想发作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见他走了，也就算了，她大口大口地喝茶，想灭掉心中怨气。心想，今天的生意真有点背！

阿文步出宝来坞瓷店，心中一阵喜悦，心想，儿子和儿媳妇交待的任务终于完成了，那青花瓷瓶不仅品相好，画风古雅清秀，题诗也得体，瓶底居然还有“乾龙年间制”的字样，古朴古风典雅一应俱全。他走不到一百步，突然想到应该将花瓶拍张照，更好给儿子和儿媳有个交待。于是他又折回到那宝来坞店的青花瓶前，摸出手机就照了一张像，当他换个角度想再照一张像时，就听身后贾天真大声说，“不准照像！”她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强调：“我给你说，不买就不准照像！”

阿文心想，“哈，我照了一张又怎样，我不买，有人来买。”他却边说边步出店门，“你行，你声音大，不照就不照。”

贾天真也甩出一句话，“没钱，还酸得很！”

已步出店门的阿文象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他立即停住脚步站在了店门外了，心想这胖女人真不够资格当销售人员。阿文毕竟知书达理，但他心里却还是想，如何回敬她一下。不到片刻，他终于想好了回敬她的方式。

阿文突然一转身，装成了很生气的样子，大步跨进店门，直冲贾天真面前，他说，“你们店的商品真的不能照像？”

胖乎乎的贾天真以为国字脸眼镜要冒多大的火，结果崩出这么没有力量的一句话，她一字一句地大声说，“此处商品就不准照像，特别是不准你这种人照像。”

阿文装着很平静的样子，在墙上、柜台上、天花板上，以及四周巡视了一遍说，“哪里写了不准照像！”

阿文这一招，让大声音的胖女贾天真无语了。他并不想就此打住，继续说，“请拿出不准照像的文件来！拿不出文件来，我就找你们的领导、店长投诉行不行。”

贾天真真没想到这焉不拉叽的国字脸眼镜来了这一招，她涨红了脸，变得傻乎乎的无言以对。另一个柜台的女销售员跑过来说，“看你这位先生文刍刍的，想必读了不少书吧，你看了这花瓶半天，想必是太喜欢它吧！想照就照个够吧！”

阿文要的是这个胖销售人员贾天真服软，他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了，他随口说了一句话，“我告诉你吧，我是市消协的，我肯定要投诉的！”

那贾天真还没回过神来，问道：“啥，消歇，消歇是什么东西？”

阿文声音提高了，“说你不懂，你又装糊涂，消协就是市消费者协会！”

胖女贾天真好象闻到了什么气息，她突然故作镇静地说，“哦，原来是市消协的干部检查工作来了，你要投诉我也可以，但你必须先亮出你们市消协的证件。我给你说，拿不出证件，我就陪你到我们领导那里去投诉。”

阿文被胖胖的销售人员贾天真这两句话降住了，尽管他故作镇静地在他的皮包里翻了半天，结果肯定是没有市消协工作证，因为他自己也不知市消协的门朝哪面开的。

末了，阿文稀里糊涂灰溜溜地走出了宝来坞瓷器店。但阿文并没有想原谅销售人员贾天真的念头，阿文记住了宝来坞瓷器店的投诉电话“9090960”，阿文怎么想这电话号码都觉得是“久动久动久不动”的谐音，但他真拨此号码时，电话却是真的通了。那经理说他姓“诡”，又象姓“鬼”，阿文听了四、五遍才知经理姓桂。阿文忍不住告了那胖女销售人员，也就是告了贾天真一个“刁状”，以平息他的心头之火。

阿文回家后，让儿子和儿媳妇看了他偷拍的青花仿古瓷瓶的照片，儿子和儿媳认定要买的就是这个完美的青花瓷瓶。

第三天，当阿文儿子和儿媳到宝来坞准备买那完美的青花仿古花瓶时，那瓶却不见了踪影了。儿子将父亲阿文转发的花瓶照片给那位年轻秀气热情的女销售人员看，并问花瓶去向时，这小妹说，“这花瓶呀，被我的前任贾天真姐买走了。”

小妹接着说，“贾姐被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告了一状，她被老板炒鱿鱼辞退了。贾姐自己花钱买走了这个青花瓷瓶。她说，她宁愿将这青花瓷瓶摔了也不让卖给那戴眼镜的老头，因为这花瓶已是一个孤品了！”

阿文的儿子和儿媳仿佛听到“呯”的一声，看到了眼前满地的碎瓷片。他俩面面相觑，真是无语了。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作者简介：曾绍仑，网名“可之绍仑”，作家、诗人。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南岸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历任中国兵装集团某大型企业职工大学副书记、副校长、计划处处长、董事会秘书、宣传部部长等职，曾任市级慈善机构副秘书长、宣传部部长，现为市级慈善机构慈善文化基金副秘书长、《重庆慈善》杂志副总编、《南岸作家报》主编。于一九八Ｏ年四月开始在《四川日报》副刊发表散文,随后三十多年间笔耕不断,在多种报刊上陆续发表千余篇(首)各类文学作品，出版诗集《雨街》《心路履痕》，作品收录多种文学作品集，多次获得省（部）级以上文学作品奖，获中国城市优秀诗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