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碑】又称“打杯”,儿时游戏,流行于20世纪70—80年代川北农村。玩法:立一大石片(即碑)于院坝北向,若干小儿分成至少两组,在规定距离内轮番握一小石块掷向“碑”,碑倒即胜出。胜果多为猪草、水果、零食等,偶尔也涉及零钞。
打碑,记忆中的一个词,或许还是濒临消亡的一个词。当我如此感慨的时候,其实潜意识里是在怀念一段过去时代的“爱情”。
狗蛋、我和春花是最要好的小伙伴,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打猪草,一起在宽宽的院坝石桌上写作业,一起在灿烂的星空下憧憬美好的未来,当然,也一起长大。但长大或许是错误的,看起来牢不可破的友谊却轻而易举地碎了,像瓷,脆弱得让人心悸。
有一天,我对狗蛋说:“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道,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春花是我的,你滚远点。”狗蛋当然不甘示弱:“凭什么?我偏跟春花好,怕你咋的?”我二话不说,“嗖”地窜了上去,跟狗蛋扭打在一起,于是在旱季的白溪绵绵长长的沙滩上,一时间沙飞石走、“硝烟”弥漫,我和狗蛋翻来滚去,像两个决绝的勇士,又像两头小牛犊。而此时春花就在旁边,带着颤颤的哭声,一会儿喊“狗蛋住手”,一会儿叫“泉哥别打啦”,两只手在眼圈周围翻来复去地抹,眼泪就像珠子,不断线地往下掉。这情景反而成了我和狗蛋英勇战斗的号角,我俩越发来劲,为了“爱情”直斗得天昏地暗,欲罢不能(若干年后,我和狗蛋西装革履地在“帝王大酒楼”觥筹交错时,忆起这一幕,仍然有共同的感受:春花的眼泪就像烈酒,直让人血脉贲张,激情似火。)大战一场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狗蛋的右眼肿得像熊猫,我的左脸被划出两条血印子。但没人认输,我和狗蛋仍怒目相向。这时春花跑过来,悠悠地说:“你们打碑吧!”奇怪的是,我和狗蛋都发现她的脸上此时极其平静,根本没有哭过的痕迹。
于是打碑。
春花为我们架碑,看她在距我和狗蛋二十米外的地方忙碌,我得承认她作为爱情或者某种模模糊糊的东西所给予我的诱惑是显而易见的(我想狗蛋也是这样的心理),她发育得挺好,薄薄的花布衣快遮不住她的果实了,她的脸红得像极了熟苹果。碑架好了,七战四胜制,奖品:春花。我和狗蛋雄心勃勃而又战战兢兢地开始比赛。头六轮,我和狗蛋战成3:3,平手。最后一击,狗蛋不中,他悻悻然,而我手心出汗了,侧身看春花,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菀尔一笑,我顿时觉得世界都是我的了,手起石出,碑“扑”地倒地。我看见春花扬着手跑过来,猛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极其幸福地昏了过去……
写下这些的时候,我妻子正命令我给儿子讲故事。故事讲得很紊乱,说到打碑,我却把“杯”字不厌其烦地写给儿子看。我得承认,“打碑”与“打杯”其实是两个不同的词。前者是游戏,后者却是男女之间表示亲密时专用的,它的书面语应该是接吻。之所以把它们混在一起来回忆,可能是因为后者给一个懵懂少年的刺激将归于永恒的缘故。至于春花是谁,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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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清泉,1970年末生于四川绵阳安州区,现居重庆,任职于重庆师范大学。1988年开始习诗,有诗集《永远在隔壁》《倒退》《101个可能》出版,在《诗刊》《光明日报》《星星》《诗选刊》《诗林》《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葡萄园诗刊》《海鸥诗刊》《散文》《美文》《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文1000余首(篇)。有诗作入选中国大学生抒情诗选、诗歌日历、年度诗选等选本。系重庆市沙坪坝区作协主席,重庆市科普作协理事,重庆诗刊副主编,重庆作协、重庆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