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

梁平,1955年12月生于重庆,中共党员。先后毕业于重庆师专中文系、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民商法研究生班。现为现为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国家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成都市文联主席,《青年作家》主編、《草堂》诗刊主编。

主要写诗,兼及散文、小说、评论。出版有诗集《拒绝温柔》《梁平诗选》《琥珀色的波兰》《近远近》(波兰语波兰版)《三十年河东》《家谱》《汶川故事》等十部,散文随笔集《子在川上曰》,诗歌评论集《阅读的姿势》,长篇小说《朝天门》等。诗歌被译介到美、英法、波兰、保加利亚、日本、韩国、俄罗斯等国。

曾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第二届中华图书特别奖、中国作家郭沫若诗歌奖、四川省文学奖、巴蜀文艺奖金奖等多种奖项。

 

梁平:与哀牢山相处的日子[二题]
  2018-03-26

最承受不起的致敬

一个人一生经历的礼遇不胜枚举,有的礼遇你大可漫不经心,而有的礼遇,你是承受不起的。

那年我去日本,在广岛、大阪、东京几个城市走了一趟,每到一处,都点不完的头,哈不完的腰,十几天下来,几成负担。日本人如此对你只是习惯,别以为你受到了敬重。这样的礼遇就大可不必往心里去。这次我们在哀牢山者东乡的学堂村临走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站在坝子里,苦聪“头人”几句客套话都讲不完整,突然吼了一声,带领全村的人齐刷刷举起右手,向我们行了个军礼!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礼,我们不知所措,自不敢当。

学堂村有好几个寨子,我们去的是“头人”住的寨子。进了寨子以后,我们自由组合走访每家每户。我去的那家主人姓王,30多岁,上有老的,下有小的,一家六口人。经过允许,我进屋一间一间参观了他的家,最先诧异的是没有看到一张床。后来我才知道,苦聪人一代一代都是和衣就地而睡,现在典型的苦聪人家,还沿袭这种风俗。天冷的时候,中间烧一盆炭火,一家人围着炭火躺下,像盛开的花瓣。可惜没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老实说,从屋里出来,我心里很不好受,呆呆地坐在门前的小长凳上。这时主人烧好了茶,用土碗盛满一碗碗端到我们面前。茶是刚摘下的新鲜的茶尖,直接放到锅里煮过之后,一朵一朵在碧绿的水里像刚刚萌发的嫩芽,叶片舒展,漂亮到了极致。那茶,虽然味道有点涩,但喝过之后,解乏提神,清新明目,自是立马见效。主人的小女孩拿了一只破旧的口缸爬上了自家的樱桃树,看准了红的摘了一缸下来,怯怯地送到我们手里,又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我们。我知道他们已经把最好的拿出来招待了。我们喝口茶,吃颗樱桃,真是从来没有过的香甜,只是樱桃我们谁也不愿多吃,尽管我们谁也没说,但都是想给小姑娘留下。离开他们家的时候,我执意塞给了主人200元钱。我知道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哪怕只给这么一点,我心里也觉得踏实。

从寨子里出来,径直去了学堂村的小学。说是一所小学,其实就只有两间教室,每间教室的土墙上挖出了几个窗的位置,但是没有窗,更没有遮挡,那窗洞的主要功能恐怕主要是解决室内的光线。刚刚是下课的时间,教室里只有几个学生,我走过去坐在一个叫王红明的小男孩的身边,问他任何话都闭口不答,等我刚刚站起来,他居然像小松鼠一样,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在教室最后靠墙的一排位子上,还坐着一个女孩,背后是一壁正在剥落的土墙,她趴在桌子上仰着头,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我们。我一下子就像看到了那幅著名的希望工程的黑白照片,这简直就是第一场景。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我想看她的课本,她递给了我,是小学第三册的《语文》。小女孩在递给我书的时候,我发现了她手里紧紧捏着的铅笔。我敢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让我无法忘记的铅笔,一支正在由学生使用的铅笔。那铅笔长不过一支香烟的过滤嘴,而且两头都已经削过,即使是小孩,也只能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才能捏住,小女孩就是用这样的铅笔来完成她的作业。这在城里的小孩那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我当时什么也不需要再问,也不知该对小女孩说点什么,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怎么才好。站在讲台上的冯秋子此刻按下了相机的快门,把我和小女孩定格在她的镜头里了。对此,我由衷地感谢冯秋子。我已经决定等照片冲洗出来以后,把照片寄给当地转给她,并且只要她继续读书,我都会承担她以后的学费,这不因为别的,我只希望她能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完成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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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微薄的,但是我们不约而同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了钱,虽然总共只有两三千元,哪怕给孩子们添一点学习用具,我们也感到安慰。可就这么一点点表示握在村长的手里,却是那么有分量,那么有情感。村长就是这里的“头人”,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人物。他在那里一站,全村的人都到了,仍然是上午接待我们的那一身装束,黑衫黑裤,只是斜挂了一把三弦,他站在孩子们的中间,带着孩子们走到我们面前,先是深深鞠了躬,然后就是我前面谈到过的场面。“头人”并不知道军礼该在什么场合使用,但他知道只有军礼才能表达他们的敬意了。

这在其他场合多少显得有点滑稽的礼节,在哀牢山却显得那么真诚和厚重,让我承受不起,让我们都承受不起。

离开学堂村,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会久久不能释怀。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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