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士兵

单士兵,70后,江苏淮安人,毕业于江苏师范大学中文系,本科学历。

曾供职于新华日报、南京日报、潇湘晨报等单位,现为重庆日报编委兼理论评论部主任,理论头条新媒体负责人,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社科联第四届委员会常委、首都青年编辑记者协会理事,中宣部、教育部推行的高等学校与新闻单位从业人员互聘的“千人计划”教师,为重庆大学、四川外国语大学等多家高校兼职教师。

曾获得省级以上新闻奖一等奖二十余次,获得过华商传媒集团“十佳”、华闻传媒“劳动模范”,第七届“重庆市十佳新闻工作者”、“首届中国新锐媒体评论大奖年度人物奖”等荣誉。2016年创办理论头条新媒体平台,打造“一网一端一公号”的理论传播阵地,多次受到重庆市委宣传部、中央宣传部、中央网信办的表扬肯定。

 

单士兵:人在上游第几渡
  2018-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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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知道自己,注定是丢了故乡的人,却又一直放不开。于是,在如水的漂泊中,才想着故乡微凉的大地,在迁徒的途中,把地窖、窑火、农具、社场、牲口、草木、庄稼、河流以及如花似玉的原野,陆续定格成文字。不过,在那些“大地微凉”的意象中,还是“渡口”最贴进我的灵魂。

最初出发的地方,天空是碧蓝的,河水是清澈的,渡口是生动的……那地方,是故乡淮阴的一个叫七堡的小村,村边那条河,叫扁担河。童年意趣,自然风物,花草香馥,是我现在迷醉的梦呀。走得再远,见过再宜人景色,静下来回忆,往往都是原点最美丽。渡口,就是最初道路的起点。

记得我在写《渡口》的时候,我经常想起泰戈尔在《渡口》里所说的“我曾到处漂泊只为追逐那呼唤我却又不知把我引向何方的声音。是呀,声音的重量,对我,是生命的压力,更是人生的引力。这些年,我一直奔突于背负着生活重量的文字峡谷中,精神与身体,也努力地从一个渡口到另外一个渡口。

自打离开老家那个渡口后,我经过淮安的运河、南京的长江、长沙的湘江。已经有整整十年了,我停伫在上游两江交汇的重庆。从故乡的石码头到现在不远处的朝天门,从沈从文当年的凤凰沱江渡到苏东坡曾感叹过的天容海色的海轮渡,我都有过停留,但都难以永久留恋。惟有老家扁担河渡口当年的喘息,能谙合灵魂深处“渡我过去”的声音。

每个早上醒来,看着窗外山城浓浓的青雾,摸着脸上泛起的褶子纹,内心常常延续着苍白的追问,我是从哪里来的?野渡无人舟自横,我没有那样的超脱,如今我只是漂泊人。而故乡的渡口已经不在,桥梁是比渡口十分苍白的道路。世间哪有什么不服从的江湖,迁徒更多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命运罢了。自然也可以在异乡定居,拥有所谓的体面生活。但就算扎根多年,灵魂注定的动荡不安。事实上,许多年来,佩索阿“不安之书”的那些细节,也总是在被我的生活印证。因为不安,所以苍凉。

早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就为自己写过“我好像在生就老了”的命运感叹。生命到底要经过多少渡口才能真老呢?我最喜欢的胡安.鲁尔福说,生命的问题是时间。但生命并非是按时间顺序前进的过程,生活是分为片段的。有一些时刻,有一些日子,是空白。真的很像王家卫的电影。不过,要是我,选择的意象,绝不会是城市的轻轨,而是渡口。那是方向,是道路。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渡口,慢慢变老。

在老家的文学论坛里,曾有人看到我在凤凰渡口的照片,为我的老相惊愕,发出“此生只为江湖老”的矫情感叹。这世间哪里还有江湖,水早不是昔日水,渡也难为明日度,幽幽怨怨的记忆,根本敲不出当年的情姿。我的童年、少年、青年、壮年的悲欢动荡,都已融进了岁月沉河。就像关于文学的梦,断了后,也总是难以为续。但对于灵魂,我却努力要像兰斯顿.休斯所说的,变得像河流一样深沉。

在偶然喝了许多酒的夜晚,我会在沉沉的醉意中,想着当年的水泥船,从扁担河边缓缓驶离长青草的河提,然后划开大大的叶子,在游动性的睡莲中,离开七堡的情景,很有些感伤。一直搞不明白,那一次的出行,使灵魂与现世之间的距离,到底是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近。但内心很清楚,故乡最美的味道,就永远停留在渡口水中曼妙的莲花上了。

随意敲下这些文字,我还放着一首叫做《渡口》的歌,是席慕容的词,是我们这代人的青春暗影。当然,蔡琴舒缓绵长的唱腔,又很适合我现在的中年心境。“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是天涯。”对于我这样的落迹天涯的人,故乡的人们,最该问的,或许是,手艺漂泊多重量,人在上游第几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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